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愿天堂没有病痛
作者:韩跃杰  发布时间:2024-07-16 08:49:52 打印 字号: | |


我又在梦中看到了父亲的面容。我无法将他生前的一切与梦境联系起来。他渐渐远去,正在彻底地消匿于远方。暗夜,无限安静,屋子里的钟表滴答作响,我心中的悲伤无边无际。父亲离开我们整整一百天了。这一百天里,每当听到有人叫“爸爸”,我都会发愣,仿佛我的父亲就在我身边,我会茫然驻足站立,心中怅然,一片悲凉。我也常常真切地感到,他就在我身边走来走去,可我一伸出手去,却触摸不到一个实在的他……所有这些,都让我饱尝到了阴阳两隔,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折磨。

老爹是个平凡的人,他出生在偏僻乡下的农民家庭。爷爷奶奶都是最质朴的农村人,一生清贫,但正直,善良,老爹是家中长子,下边还有四个叔叔,三个姑姑,在当时的条件下,生活之艰难可想而知,他担当长子之责,以致于在一次劳作中摔下马车,将胳膊摔断,因无钱治疗,仅简单找个村医接骨,导致右胳膊错位,不能回弯,终身残疾。既使这样,老爹仍然是没有屈服命运安排,坚持读完初中,因为在农村还算文化人,被选送去卫校学习,成为一名乡村医生。从此老爹骑上自行车,走村串户,为乡亲们送医送药,无论风雨,无论深更。在方圆百里,老爹有极好的人缘和口碑。

老爹是个不甘寂寞的人。他总是有些超前的理念,因为他的“折腾”,我们家第一个住上了瓦房,第一个开商店药店,第一个买汽车搞运输,第一个养羊养牛,成为八十年代第一个万元户。正是老爹这样的拼搏精神,教育我们兄妹四人学会做人做事,并立足于今天的社会。老爹一辈子不服输,就在2011年做完食道癌手术后一年,自己就张罗回老家养羊,谁劝阻都挡不住,直到把自己累趴下,住了院。

老爹是个刚直不阿的人。他嫉恶如仇,对社会上一些不公平的人和事敢于仗义执言,他总是以朴实的语言说共产党是好党,让一些腐败分子给抹了黑。总是教育我们做事要有度,做人要正派,做官要公道。

老爹是个正直善良的人。他扶危济困,记得有一年过年村里给他送去几百元慰问金,他坚决不要,说比我困难的人多了,给他们吧。平时村子里谁家有大事小情,他总是先到场,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。老爹脾气不好,但是他心肠热,对亲人,对子女总是细微之处见真情。二舅妈说,你爹是个好爹,孩子们念书要三百绝不会给二百。记得前年有段时间,我工作不顺,有天下午突然接到老爹电话,你在哪呢,我来赤峰啦。我说,你来干嘛,他说,没事,就来看看你。我的眼圈顿时红了。那一刻,我感受到了父爱如山,深沉厚重。

老爹是个具有顽强意志的人。2011年春,去北京体检,发现食道癌早期,大夫说需住院手术,他坚决不同意,后来硬是朋友从他身上抢出身份证,办了住院手续,最后食道切除18公分。他养了一段时间后,便骑摩托车到处跑,养羊,种地,和朋友聊天喝酒。前年农历二月初二,现食道癌转移,他坦然面对,说不怕死,还有愿望没完成。他所说的愿望就是看到孙辈们成家立业。为此他积极配合治疗,放疗三十次,化疗四次,一年半时间,几乎没有离开医院,这期间的痛苦可想而知,但他仍然乐观,亲友们去探望他,还开玩笑说,等我好了,和你们喝点。春节前后,肿瘤转移压迫,吃不下饭,喝水就呛,他和我说别治了,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。我们哥四个痛哭失声,我说,不,我只要您多活一天,就是我们儿女的福份。市医院的大夫和我说别治了,我说,不,我只要他多活一一天,能让我看到他,摸到他。因为肿瘤压迫,导致吸入性肺炎,高烧到40度,经过三天抢救,老爹终于又醒了过来,但已永远不能从口腔进食,在肚子上下了个小肠营养管,但这仅仅是维持生命了。稍稍有点体力,他就在家人的搀扶下,下地溜达,以自己顽强的意志与病魔抗争。他和我说,就想吃点菜叶,我答应等他养好了就让他吃。待转过身,我泪如雨下,恨自己无能,让老爹受罪。到后来,小肠营养管都打不进去东西,经常测不到血压,疼痛把他折磨的皮包骨,但他从不喊疼,到点就招呼打药。我知道,他是为了他的愿望,为了多和我们待上一段时间。有一天,他把老娘和我们哥四个都叫到病床前,拿出家里的土地承包合同交给老娘,又拿出三万元的定期存折和一万块钱现金交给我,说,爹没啥,你们四个每人一万块钱,留个念想吧。我们当时都哭了。6月30日中午,老爹突然病情加重,他拉住我的手说,不行了,穿衣服回家吧。7月1日凌晨1点56分,老爹带着对美好生活,对家人,对亲友的万般不舍,永久的闭上了眼睛。

父亲去了,但父亲正直善良的品格,坚强不屈的精神将永远传承!

父亲百天祭日,含泪写下这些文字。他的背影正渐行渐远,但我知道,有关他的记忆却恒常浮出——像晴空,在整个雨季中我们不见它,却清晰地记得它。愿天堂没有病痛,父亲永远平安,快乐,幸福。也愿自己的书写,告慰九泉之下父亲的魂灵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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